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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成林少爷

(一)

好几年没有少爷的消息了。我和少爷最后一面大约五年前。汶川地震之后几个月,我们在成都南河边的耍都吃了一顿黄焖鸡火锅。那晚,少爷兴致好,话很多。从耍都出来,他推着款式落伍的电动单车,跟我一起走过彩虹桥。我说起自己的工作可能或去处,尽量掩盖黯淡前景。少爷没怎么出声,最后只说了一句,仿佛我们已到风烛残年:“我们这个年纪,再也经不起摔打了。”如同之前很多聚会,他突然低落退缩:“我回去了。”他的瘦小身躯坐上电动单车。微凉秋夜,很快把这个小男人吞没。

少爷是我的高中同学。他的母亲从前是新都县的大户人家小姐。他的父亲在我念高中的那所中学教物理,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做过解放军的文工团员。中学时代的少爷有些高傲,大概因为他觉得自己出身知书达礼的好人家,所以得了少爷这个绰号。他的另一个绰号却不高贵。他一直瘦小,头发柔软稀疏,五官像他母亲,尤其那对单眼皮的小眼睛,摘掉眼镜,就像一对老鼠眼。四川人把老鼠称为耗子。我不知道谁给他起了这么一个绰号,因为少爷高我一届,我们认识那阵,他高考落榜正在我的班上补习,准备跟这届文科班一起再度参加高考。“耗子!”大家有时这么叫他,但是看得出来,他不喜欢。

我从少爷那里第一次知道徐志摩和戴望舒这两个名字。他借给我四川文艺出版社编的两本诗人选集,这是文革以后中国大陆首次发行。不到十六岁,我的文学视野和阅读趣味还很原始。我和少爷都很喜欢这两个诗人的感伤作品,读着《沙扬娜拉》和《雨巷》,我们赞叹不已,努力模仿,尤其是我,想做一个诗人,因为诗人和诗歌既很时髦也很神圣。文学把我们变成好友,我们频繁串门,他到我的穷巷瓦屋,我到他的学校宿舍。他的家位于一幢三层红砖楼房的底层,两室一厨,同一单元两户人家共用一个臭哄哄的旱厕,但在大多数人还住瓦房和撅成横列蹲公厕的时代,他们高人一等。

我和少爷都没考上大学。一九八二年高中毕业,我一边打短工站柜台,一边继续做着诗人梦或文学梦。少爷比我幸运,因为父亲是教师,进了市中区一家中学的校办印刷厂做学徒。但是我们的来往跟在学校一样频繁,少爷也成了我的第一个严肃读者。我让祖母把我的诗稿用针线订成一小本,拿给少爷看。他很喜欢,把它转给他的一个考上大学的同班同学。那个同学在读中文系,可能算是我的第二个严肃读者;他用白纸煞有介事写了一段鼓励评语,让少爷转给我。我的一首以黄昏开篇的感伤短诗,少爷尤其喜欢。他用吉他把这首短诗谱成歌,然后唱给我听。

吉他渐渐取代文学,成了少爷的第一爱好。他工作的中学有个二十多岁的校工,参加杭州举行的全国吉他比赛,拿了一个夏威夷吉他奖,还跟台湾歌手侯德健合影。这个校工成了少爷的偶像,他经常跟我谈起他,还带我去偶像的宽敞宿舍,就在教学楼的顶层,仿佛一个音乐沙龙,客人都是成都古典吉他、夏威夷吉他和电吉他的顶尖高手。少爷开始苦练琴艺。我从少爷那里第一次听到《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和《爱的罗曼丝》,第一次知道罗梅罗、耶佩斯和威廉斯这些世界吉他大师。他借给我吉他古典名曲的录音磁带,但是他弹这些名曲从来都不完整。他的琴艺,就跟我的诗艺一样初级。

两三年后,等我考上省级国宾馆做了一名客房服务员,我们的诗艺和琴艺依然长进不大。业馀时间,少爷跟着偶像拼凑的乐队在成都的歌厅酒吧演出,俨然音乐圈的一个小成员。我则埋头书本,异想天开,想以高中文凭报考大学中文系的现代文学研究生。幸运再度青睐少爷。他父亲找熟人,把少爷从校办工厂“大集体”借调到刚刚开办的西藏中学。这所中学不比一般学校,学生都是藏族显贵的子女,教师千挑万选,哪怕做个校工,你没关系也难于登天。不无得意,少爷带我看了远在市郊的西藏中学。新建的教学楼和宿舍楼,让我想起成都刚刚开设的美国领事馆(我对更广阔的世界还很陌生,只能参照美国领事馆)。那段时间,大概是少爷有生以来最风光的日子。他言必西藏中学。会弹吉他,又在音乐圈混过,也让爱好文艺的藏族学生对他多了几分尊敬。

然而命运开始变脸。借调西藏中学不久,还没转正,少爷就跟一位女同事好上了。女人的未婚夫是现役军人。我见过那个女人一面,不太像个正神。接下来的事情,我后来从没问过少爷,但据同学之间流传的权威版本:他跟相好去新都游玩,不知女人是否事先设计,军人未婚夫尾随而至。破坏军婚该当何罪?身材瘦小的少爷饱受一餐拳打脚踢,“几乎打成熊猫”。等到对方离去,他在新都打电话给成都一个警察同学,对方开车把他接回成都。他在另一个警察同学家里住了大概半个月,最后来到我工作的国宾馆,住进我的宿舍。我见到“熊猫”时,他的脸上手上还有淤青疤痕。他跟我同睡一张床,中午才醒,等我把饭菜从食堂端回,吃完之后躺着读书看报,要么趁我不在,乱翻我藏有日记的书箱。晚上,他去宾馆后面的湖边走走,或者躲到楼下我的办公室看电视直到夜深(我那时正在“以工代干”)。过了大概十天,“熊猫”说:“我回去了。”他还得面对现实。

西藏中学把少爷退回校办工厂。他没脸回去,跟着父亲一位做生意的老朋友跑业务。去了一趟广东,他带回一堆打火机迷你贴纸,上面都是穿得很少的女人,你把点燃的烟头凑近,女人就会脱衣亮出奶子或私处。他想把这些批发给成都街头的烟摊。好几年过去,我问起这堆贴纸,他还剩下很多。就像之前跟着偶像混迹音乐圈,少爷的寄生功能很强。他很快跟我一位同事打得火热。这个同事晚上也在酒吧弹琴卖唱。下海已很时髦。我的同事拉上少爷,应邀跑到内江一家政府宾馆,做了好一阵高级策划。一九九二年,我很快要去澳门做技术劳工。临行前,我去了一趟内江。他俩免费住在宾馆客房,三餐不用花钱。内江远比省城闭塞落后,除了骗吃骗住骗点工资,我不知道他们能够策划什么。

(二)

少爷到内江时,他母亲已经瘫痪好几年,需要家人照顾。他父亲不再教书,多数时间在家,一边照顾妻子,一边给学校教务处刻试卷蜡纸,偶尔兴致好,弹弹家里那台老旧风琴。少爷还有一个哥哥,中学毕业,进了国营运输公司开车跑货运。他哥长得跟他完全两样,粗壮敦实,像他父亲。这位兄长没读过什么书,少爷不是太看得起他。他的嫂子是郊区农转非的居民,少爷几乎也不怎么跟她搭话。但他似乎喜欢他的小侄女。每个周末,他哥一家都要回来。二三同学和朋友爱在这时应邀而来或不请自来,跟他一家人坐在桌旁喝酒聊天。他父亲没教过我,另外几个同学却是他的学生,师生相聚总有很多话题。很多时候,他的瘫痪母亲喜欢坐在一旁,带着深居简出的病人那份专注,一边听我们聊天,一边打量我们。那幢红砖教师宿舍后来统一扩容,外墙抹了一层灰灰的水泥,屋内多出的一间成了少爷卧室。他们的狭窄厨房和餐具一直邋遢;同一单元两户人家共用的旱厕,似乎也愈来愈臭。

我在澳门时,少爷来过几封长信,还跟我在成都的旧相好联名给我发来生日贺电。他不在内江的政府宾馆做策划了,回到成都无所事事。他的母亲似乎欠佳。他和另外两个同学去看了我的独居父亲,“老太爷还是经常醉酒瞎闹”。带着幻想与无知,他希望我在澳门遇到一个葡萄牙海盗的女儿,他不知道中国男人兼大陆劳工根本卖不出去,他没我清楚生为中国人的无奈与悲哀。我的回信没提我在澳门的实际情形,只往好处写;我尚未找到坚强和自信的力量。想到他喜欢日本AV,在网络尚未出现的年代,我撕下两页日本成人杂志的AV报道,夹在寄给他的信里。后来见面,我问他有没收到。他没收到。这封信没能通过中国海关。最后,他的一封长信写他母亲病逝。他很难过。他一直以母亲出身大户人家又有台湾亲戚而自豪。他的母亲瘫痪将近十年,全靠他的父亲照顾。老太爷现在终于解脱。

三年后的深秋,我离开澳门。在珠海机场,我跟同是大陆劳工的厦门女友暂别,第一次飞回到成都。少爷和另一个同学找了一辆车来机场接我,然后直奔他家附近一间火锅店。成都的秋夜很清冷。望着破败小街昏黄路灯歪斜瓦房和肮脏公厕,我不觉得亲切。见到高声说笑的老友,我甚至感到一丝陌生。我根本吃不出火锅的味道,暗暗怀疑自己谢绝挽留执意回来的决心。吃喝完毕已过午夜,我到少爷家里暂住一晚。他搬到父母那间大房了,室内简单装修,靠墙一张大床,他父亲则睡儿子从前的卧室。等我从臭哄哄的旱厕小解出来,少爷悄悄问我:“这几天手头有点紧。给点钱用吧。”我从钱包掏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从葡萄牙海盗的女儿跟你飞着媚眼的澳门回来,也因为我给不了太多。他的大床,被盖一阵霉气,我睡得一点也不舒服。

在成都呆了半年多,我又回到澳门,想着老板之前的器重,抱着一线改变身份的奢望。临走前,我把刚回来时好几百块买的传呼机留给少爷,不是送他,而是让他用着,说不定我还回来。不到两年,我的移民奢望彻底落空。沮丧忿懑,我和女友从澳门回到厦门,匆匆结婚,一起飞回成都,借住在我的母亲家。我们没工作也没房子(祖母留下的那一小间公房瓦屋,破得根本不能住人),我们的可怜积蓄只能支撑小段时间,我们都不喜欢却又不得不回到中国。没人相信我们别无选择,没人相信我们手头紧张。我们只得笑脸迎人,打肿脸充胖子。

少爷还在无所事事,渐渐成为同学笑柄。有的说他沉迷电脑游戏,整天泡在网吧。有的讲他没钱却又好赌,输了就找同学借钱。最让大家鄙夷的一个段子,讲他打麻将打到深夜,自己的烟抽完,周围的人也没烟了,烟瘾发作,他钻到桌下,捡起几个烟头来抽。隔了两年再见,我发现少爷的头发更稀了,鼠毛一样耷拉顶上;牙齿东一块西一块都是茶渍烟斑;几根鼻毛,有时粘着小粒鼻屎,常常伸出他的鼻孔;不论走路还是坐着,他老爱缩着脖子,背比以前更弯:他成了一个窝囊卑猥的小男人。少爷的吉他还在,但你极少听他弹琴。

草草安顿,我和妻子忙着找工作。我们只有一部离开澳门时买的日产手机,家里暂时没装电话,我和妻子联系事情很不方便(装部电话当时仍然昂贵。一位老邻居在电信局工作,后来给了我们一个内部转让的电话名额)。我向少爷要回那台传呼机,他不高兴,可能觉得我们不缺那几百块钱。我们的来往因此愈来愈少直到中断。

几个月后,我父亲病死养老院。我打算把父亲和已故祖母的骨灰撒进都江堰以北的岷江。一个同学主动去叫少爷,但他没有露面。妻子比我幸运,很快在一家民营企业找到工作,做了农民董事长的秘书。我母亲不喜欢这个儿媳妇,觉得我们在澳门挣到钱了,不愿意我们免费住她房子,催着我们搬家。搬进租来的房子,我仍没找到工作。我开始怀疑自己水土不服,前些年一直给港澳大老板摇笔杆,究竟还能不能找到像样的工作。等到我和妻子咬牙买了一台二手电脑装上网络,我逃进虚拟世界,晚上拼命上网,玩游戏玩到天光,白天睡到午后才醒,夜深人静又开始新的一轮疯狂。除了从不赌博,不钻到麻将桌下捡别人扔掉的烟头来抽,我几乎变成第二个少爷。

(三)

将近一年过去,在一个同学撮合下,我和少爷握手言和。如同当年借调西藏中学,运气又在向他招手,虽然这次大打折扣。当初把鼻青脸肿的“熊猫”接回成都的警察同学,现又帮他在一环路边的夜市找了一个摊位,他在那里卖袜子。更让人吃惊的是,少爷结婚了。老婆小李是夜市一个广东小老板介绍的。她比少爷小好几岁,来自四川某县,没工作,现跟少爷一起摆夫妻档。去见少爷前,我买了一瓶礼盒装洋酒,算是送他的迟到贺礼。他的新房没添什么东西,天花板还悬着结婚时的彩花彩条,地上没铺瓷砖,而是像我的住处那样铺了一层塑料地毡。

新娘子跟少爷的嫂子一样粗壮,有着进城闯荡的乡下人那股纯朴加精明和真假难辨的自谦。在她面前,少爷就像见多识广人脉灵通的兄长,就差没把小李或“妹儿”当场托付给各位。我妻子当时已是民营公司副总经理,她让小李来做食品促销,把她派驻效益最好的外资商场。妻荣夫贵。农民董事长求贤若渴(这位老兄的慷慨与爽快,远远强过我后来见识的中国文化圈)。拼凑一堆我在澳门收集的欧美港台资料,我去集团总部做了一次管理讲座,应邀当了三个月的高级闲人。天天坐在高新区写字楼,看着反复无常疑心重重的董事长文革一般频繁清洗,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有什么贡献,更不知道哪天轮到我和妻子倒霉。

澳门认识的香港朋友及时救了我们。二零零零年,我和妻子应邀到深圳工作。朝九晚五繁琐事务我已厌倦,我又提起笔来。这一次,我没想过要当诗人。一开始,我的文字不伦不类,貌似好过从前。得益于刚刚出现的网络,我在小圈子有了小名气,出了一本不伦不类的小书,然而我的写作仍然初级,我还找不到自己。两三年后,我的婚姻濒于破裂。我不时逃回成都,用虚幻乡情和友情替代另一种虚幻。

少爷不比我好。他依然沉迷网络,小李则到另一家食品公司做了促销,最后离家出走。少爷的父亲早已退休,厚着老脸再托熟人,少爷最初工作的那家中学开恩,让他回来在教务处打杂。被老婆抛弃,低三下四回到单位,少爷再次被人鄙夷。二零零五年底,我和妻子分手,我回成都暂居。不想跟少爷一样成为笑柄,我绝口不提自己的婚变。鲁莽无知,想用相对机械的脑力劳动填满时间,我做起报酬奇低付出巨大的文学翻译,几乎活不下去。少爷不知道这些,他只觉得我在慢慢实现少年时代的梦想。“我很失败,你很成功。”他醉醺醺对我说,真诚而又无知,就像当年写信希望我在澳门遇到一个葡萄牙海盗的女儿。

少爷后来装了一台电脑。这台电脑成了他的老婆。你去他家,随时看到他跟“老婆”耳鬓厮磨。喝酒有时冷场,话题或不热门,他就躲进卧室守着“老婆”,不再搭理酒桌旁的二三同学。纵有饭后馀兴,譬如出去再喝,他也常常拒绝;即使出去,他多半提早退场:“我回去了。”除了周末他哥一家回来,家里没有女人气息,一切都像他家厨房一样陈旧邋遢。他父亲愈来愈老,不时需要吸氧,坐在定时炸弹一般的古老氧气瓶旁,听着我们说话。少爷的母亲病逝好几年,但他仍然哀痛,喝了酒往往说起她。这些年的挫败积郁兼自作自受,让他不堪重负。他说他去看过心理医生,他说他去过几次教堂,看到我主耶稣悬在十字架上就想流泪。

当年在新都挨揍回到成都,少爷暂住在另一个警察同学家里。这个同学现在也跟妻子分手了。有一阵子,我们三个离婚男人常在一起分享负能量。养尊处优的文职警察有张刀子嘴,喝了酒常常揶揄少爷,恨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骂他是个破落户,有次甚至把酒泼在少爷脸上。过了几个月,少爷跟警察言归于好。那晚在河边酒吧,少爷喝多了,痛哭流涕,数落自己无能窝囊,恳求我们原谅这些年来他的不是。他说他一直敬佩警察的母亲,他想做她干儿子,如果可以,他愿意当着警察一家给干妈磕头。我和警察连连安慰他,叫了一辆车让他回家休息。等他离开,我问警察是否真的要认这个送上门来的兄弟。警察冷笑几声:“不可能。”这些年,他看透了少爷,他再也不会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

等到我的生活渐渐堕入绝境,我才真正理解一点少爷,理解他的退缩逃避,理解他的突然失控痛哭流涕。但是,别的同学背着少爷鄙夷他时,我继续附和,想和少爷划清界限,想让自己依然显得成功。好几年过去,尤其现在,从绝境之中慢慢爬出,放下某些人某些事,不再因为绝望而绝望,我才发现,当时的我差点再度变成另一个少爷,哪怕如他所说,我很成功,他很失败。没有机会给干妈磕头,少爷缩进龟壳。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没怎么往来。汶川地震刚过,我们异乎寻常见了好几面。频繁余震让人惊慌,把人暂时拉近。他说自己因为地震又快崩溃。他说我写地震的一篇文章结尾应该见出大爱;他的文学趣味依然像个中学生。如同当初崇拜得过吉他大奖的校工同事,他津津有味说起学校新来的校长怎么有能耐怎么看重他。他似乎一直需要一个靠山让他寄生,这个靠山,要么是朋友,要么是干妈。

灾难过去,我们缩回各自的龟壳。我和文职警察也不再往来;我已看够他的嗜酒如命借酒发疯。几个月后,一个偶然场合,我听说少爷出了车祸。他去买烟,眼睛近视又不看路,学校门口被车撞倒,手术后养伤几个月,上身落得一个轻度残疾。当年把“熊猫”接回成都的警察同学再次帮忙,软硬兼施,让司机承担全部责任,赔了少爷七八万块。有个同学劝他用这笔钱去按揭一套房子,他似乎没兴趣,反而炒起股来。从车祸到出院,少爷没有让人通知我和骂他破落户的文职警察,或许他也看够我们看透我们。去年八月,我离开成都暂居大理,走前想着要不要去见他一面,但我最终觉得这个念头很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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