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芜故居
走进新都清流镇艾芜故居
作者温志航
“缓缓走进故居,大门右侧的青瓦灰墙的照壁上,有艾芜迟暮之年的留影,照片上老人面庞清癯,白发稀松,面带微笑。
”
金秋十月,川西平原,秋光绚丽,金凤送爽。
小汽车风驰电掣,在成都新都区清流镇奔跑,我们一行文学创作者怀着对四川著名作家艾芜的崇敬,要去瞻仰艾芜故居。
心很虔诚,阳光温馨恬静……
我从车窗放眼望川西平原:秋,收获的季节,金黄的季节,同春一样可爱,夏一样热情,冬一样迷人。
越过纵横阡陌的公路,穿过美丽富饶的田野,一座古朴的庐舍点缀在翠云村袅袅炊烟之中,丛丛绿树掩映着白墙青瓦的川西民居,这儿就是年6月19日正式揭牌的艾芜故居。
远远望去,茂林翠竹掩映,草亭、水碾、泉眼,说不尽的诗情画意,道不完的乡村韵味,叫我心旷神怡!
草坪上竖立着一块巨大的大理石石碑,碑上有“艾芜故居,二〇一四年,后学流沙河”题词。
缓缓走进故居,大门右侧的青瓦灰墙的照壁上,有艾芜迟暮之年的留影,照片上老人面庞清癯,白发稀松,面带微笑。一件中山服朴朴实实,坐在藤椅上,他双手轻握,疏眉朗目,显得精神矍铄。
他的背后是一个书柜,书柜上有层层叠叠的大版本厚书。照片下面用中英文写着:“艾芜(——),现代著名作家,原名汤道耕,新都清流镇翠云村人,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在滇缅边地漂泊六年,最早将滇缅人民生活及异域风情写进作品,开创了边地文学的先河,也是流浪文学的开拓者之一,被誉为‘流浪文豪’。其代表作《南行记》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影响最大、最具特色的流浪小说。”
读着这一段精彩的概述文字,我仿佛看见滇缅公路上艰难跋涉着一位衣衫褴褛的青年,脖子上挂着一个墨水瓶,他边走边写,用笔记录下自己的流浪生涯……
艾芜年考入成都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年因不满学校守旧的教育和反抗旧式的婚姻而出逃,漂泊于云南边疆、缅甸和马来亚等地,当过小学教师、杂役马店伙计和报纸编辑,因为生活在社会最底层,与赶马人、抬滑竿的、鸦片私贩、偷马贼朝夕相处,他曾经和被压迫的劳动人民一道受剥削、遭侮辱。
他描写他们的苦难及其自发的反抗斗争,不仅写出了生活重压所带给他们的精神创伤和生活恶习,还发掘出他们心灵深处的美好品德、善良、淳朴、正义感、同情心,从而使人们透过丑恶的黑暗现实看到光明和希望,开拓了文学创作的题材领域。
他所描写的传奇性故事,具有特异性格的人物和边地迷人的绮丽风光,使作品充满抒情气息和浪漫情调。艾芜有较强的艺术概括能力与驾驭题材的魅力,善于把一个平平淡淡的故事写得娓娓动听,以色彩明丽的景物烘托出人物的内心活动,使形象逼真感人。
他笔下边疆生活和人物丰富多彩,各具特色,作品的笔调清新明快,朴实自然,富有抒情味,抗战爆发以后的作品,严谨、沉郁的现实手法,逐渐取代原先的抒情浪漫的艺术风格。
我抬头一看,进入我眼帘的是稻草掩映着的土黄色的双开大门,门坊下有黑底金字的隶书题词,上写:“艾芜故里园”,匾牌的左边有“八六叟马识途,二〇〇〇年四月”的落款。
跨进大门,只见青瓦粉墙的院落明亮幽静,正中的陈列室前有一尊汉白玉艾芜塑像,塑像正中有紅漆镌刻的艾芜(——)字样,左右木柱上有对联,上写:“丹心碧血彪炳千秋懿范,古镇清流哺育一代文宗”为金堂李羡镶联馔,大足李稀绪恭书。
跨进正堂屋,只见里面摆放着上世纪初的老式家具,一块“文载千秋”的横匾格外醒目,左右对联上写:“五百万皇皇巨著,八千里磊磊丰碑”用简洁的语言概括艾芜光辉的一生。
左墙上有一幅艾芜晚年巨幅油画像,相片上的他脸型瘦长,眉阔额广,满脸皱纹,饱经风霜,年以后,艾芜以耄耋之年,壮心不已,仍然深入大小凉山,重返云南边疆,笔耕不辍,发表《春天的雾》、《南行记续编》等百余万字的佳作,直至年与世长辞。
展览馆内的两张照片介绍了年,77岁的艾芜第三次重返云南边疆之后的情景,照片上好客的景颇族妇女为他敬酒祝福,另一张则是艾芜在云南集市上赶集。
这两张照片让我突然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的艾芜: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一天,我在成都布后街2号省文联后院的平房,看到了心中崇拜的艾芜,他刚才五世同堂的菜市买菜回家,手中捏着几根芹菜,回家后他又忙着生火,用一把扇子煽蜂窝煤炉子。
我心想:大作家也食人间烟火,生活依然与百姓毫无差异啊!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四川省散文学会成立,艾老坐着轮椅出席开幕式,他慈眉善目,颧骨微高,眉毛下深藏着一对炯灼的眼睛,嘴角上浮着文学前辈深沉的微笑,我至今记得在会议结束之后,艾老愉快地同与会者合影,我知道那是《南行记》产生的强大的精神魅力啊!那雕塑般的长者形象至今深深地烙在我的心上,艾老逝世后,北京《文艺报》刊登了我写的《桂湖热土埋漂泊文豪》,表达了我对他的深切怀念。
一位新闻媒体记者向我介绍:故居建筑项目于年启动,经过一年重建之后对外开放,艾芜研究会也在同一天正式揭牌。
故居是在原来老屋的位置重建,占地平方米,设计方案结合了艾芜亲人的回忆,参考老照片的建筑结构,并且得到艾芜亲人的认可。
同时,故居也是陈列室,分为“足迹”、“学堂”、“生活场景”三部分,陈列作家多年来的作品、照片,并还原了老屋的书房、卧室、堂屋。
太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窗射进陈列室,我躬身细看,一些展品向我说明:汤氏一家经历了汤承烈、汤宗圣、汤祖德、汤美文、汤德润、汤正朝、汤乾围、汤坤庸、汤道耕九代人,一直到清朝末年,汤世家族已经在成都平原里面传下来许多后代。
艾芜在《我的童年时代》中回忆道:那时“编排名字的韵文,不够使用,便又派人到湖北麻城,去访问祖先同姓的家族,才又带回好些句韵文,印在族谱里面,我至今还记得头两句,便是‘道继宽仁著,功昭勇智闯’。”
艾芜的祖祖辈辈都是以耕读传家的,耕田与读书不仅是这个家族世世代代相传的生活方式,更是这个家族对于幼年艾芜最殷切的希望。
祖辈辛勤创业的故事、祖母奇妙的龙门阵,是艾芜童年深刻的记忆。
艾芜在这片宁静而风潮涌动的土地上,度过童年与学生时代。传统家学给年少的艾芜打下坚实的文学基础。“新学”、“五四”运动与各种进步书刊的洗礼,对蔡元培《劳工圣神》的思想奉为圭臬,则使他逐渐萌发了新思想,并最终引导年轻的艾芜走向更加辽阔的远方。
他开始写作时,因受胡适“人要爱大我(社会),也要爱小我(自己)的主张影响,于是取名‘爱吾’,后慢慢衍变成‘艾芜’,从此这一名字就伴了他一生,真名反而鲜为人知。
陈列室内展出的一条内容紧紧吸引了我的眼球,让我豁然开朗,让我对艾芜先生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年11月19日,由艾芜执笔,和沙汀一起关于小说题材问题第一次写信请教鲁迅先生,12月25日鲁迅先生回了信,这开启了艾芜与鲁迅先生交往的大门。
艾芜在为“左联”寻找和培养工人文艺通讯员遭到拘捕后,鲁迅曾经四处筹钱营救艾芜。刚出监狱的艾芜得知此事后感到莫大的安慰。他将自己的《南行记》寄赠鲁迅请教,鲁迅回信:“《南行记》已送给更需要它的人。”
年,鲁迅向美国《密勒氏评论报》记者斯诺介绍艾芜时称艾芜为“最优秀的左翼作家之一”。鲁迅的给艾芜、沙汀的这次回信对两位现代文学史上杰出作家的成长起着导航引路的重要作用,使他俩被誉为中国文坛上双星同曜的双子星座。
给我留下深刻印象还是陈列室里艾芜南行的用品,其中用芭蕉做成的斗笠、四川的麻线草鞋、挂在脖子上的墨水瓶……一件件实物深深印在我的脑际,让我浮想联翩!
我仿佛看见他头戴斗笠、脚穿草鞋,挂着墨水瓶,步履维艰地蹒跚而行,滇缅公路上留下他孤独的背影。正是这种南行,才留下脍炙人口的《南行记》。
玻柜里陈列着《南行记》的各种版本,其中“从小说到屏幕”一书特别引起我的注意和兴趣,据我所知,年中央电视台、四川电视台曾经联合拍摄三部六集的同名电视剧,由王志文、许晴、赵军主演,艾芜先生友情出演,还当了一次演员……
依依不舍走出故居,大门左侧的草坪上,一幅立体的雕塑铜像栩栩如生地呈现在我的眼前:一张八仙桌上摆放着鸡毛掸、盖碗茶、方形笔筒、笔架,桌子两侧各有一把太师椅子,右侧椅子上坐着古道热肠的艾芜祖父。
我考证过艾芜家族,他的祖父设馆教书,父亲是小学教师,家庭贫苦,但是望子成龙。雕塑中的这位老人,头戴瓜皮帽,身穿长衫马褂,有一张“古雅”的面孔,鼻梁端正,下巴上留着山羊胡,手握一管细长的毛笔,两眼全神贯注地盯着三尺之外的小艾芜,艾芜身穿马褂,手握诗书,彬彬有礼地拜望祖父,口中仿佛念念有词,周围一片寂静,朗朗读书之声仿佛言犹在耳……
此时,祖父在倾听,小鸟在倾听,蓝天在倾听,大地在倾听,绿树在倾听,小草在倾听,我也在倾听!
为了表达我的敬意,我把自己写的《桂湖热土埋漂泊文豪》的原件献给了纪念馆,请一位汤氏后裔代交,她含着微笑,连声谢谢!
蓝天如洗,白云悠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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