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睿墓的发掘
在了解娄睿墓壁画之前,我们先来了解一下娄睿墓的发现、发掘情况以及娄睿其人其事。
在太原晋祠南五里许的王郭村和牛家村之间有一土岭,俗称晋王岭。自古有大墓两座,宛如小山,一南一北,巍然对峙。当地群众历来有称唐叔虞墓的,有称晋王墓的,还有称近王郭的一座为北齐丞相斛律金墓的。刘大鹏所著《晋祠志》记载:“晋祠南五里许,晋王岭有大墓二,南一北一,当地群众俗称‘王墓’。”
王郭村虽小,名气却不小,一个小小的村庄,有两处十大年度考古发现(娄睿墓,虞弘墓),一处国保级寺庙(明秀寺),另外还有张氏祖祠台骀庙。
娄睿墓位于今山西省太原市晋祠王郭村西南1公里处,依山(悬瓮山)傍河(汾河)而建。该墓为甲字形砖砌单室墓,坐北朝南,由封土、墓道、甬道、天井和墓室五部分组成。墓室平面方形,顶部为四角攒尖。墓室西半部砌有棺床。葬具已破坏,应为一椁二棺。
娄睿墓封土
年,考古队来到王郭村,预备开掘两座大墓其中之一的王郭村古墓。历史上关于这座大墓的墓主人,一向认为是北齐宰相斛律金。成书于明朝嘉靖年间的《太原县志》上记载:“斛律丞相墓在县(指太原县,今晋源镇)西南十五里。”清朝道光年间重修的《太原县志》也记载着:“丞相斛律金墓在县西南十五里,光之父,封咸阳王。”
北齐斛律金被封咸阳王,在此建别墅,修城郭,即咸阳王城郭。年久城湮,形成村落,乃以王郭为名。小学课本里那首著名的“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ya)。”据传就是斛律金所唱。
所以在古墓开掘之前,考古队的专家也都确定古墓即是北齐宰相斛律金墓。拟定的开掘方案与方案,也都是按照斛律金墓进行的。当古墓挖开以后,在场的考古人员全都傻眼了,这不是一座宰相墓,墓主人的身份可比宰相要牛太多……
娄睿墓发掘现场
娄睿墓墓志
北齐娄睿墓志,书体为隶书,结构整饬,书风硬朗。墓志不仅是断定墓葬时代,断定墓主人身份的牢靠物证,而且为研讨地舆沿革,文字演变等供给了珍贵的史料。北齐期间,楷书现已老练,但在严肃正式场合隶书仍然是首要字体。北齐期间的隶书,现已失去了汉朝期间古朴天然的隶书面貌,字体结构取势与楷书相近,但仍然保留了隶书的波磔。
娄睿墓虽屡遭破坏,但依然出土了件随葬品,随葬品之多,为已发掘的北齐墓葬之最。除已毁坏的外,经发掘后整理,计有陶俑件,陶牲畜42件,陶模型16件,瓷器76件,陶器13件,装饰品85件,其他类15件,石刻17件,墓志,壁画71幅,约合多平方米。
娄睿墓出土的部分随葬品及壁画
娄睿是谁
通过考古发掘证实,王郭村的大墓实是北齐《公元—)东安王娄(睿又)与妻子“东安郡君杨氏”的夫妻合葬墓。那么娄睿是什么人呢?
关于娄睿,《北齐书》列传第四十这样记载:“娄睿,字佛仁,武明皇后兄子也。父壮,魏南部尚书。睿少好弓马,有武干,为高祖帐内都督。从破尔朱于韩陵,累迁开府仪同、骠骑大将军。睿无器干,唯以外戚贵幸,而纵情财色,为时论所鄙。皇建初,封东安王。高归彦反于冀州,诏睿往平之。还,拜司徒公。周兵寇东关,叡率军赴援,频战有功,擒周将杨檦等。进大司马,出总偏师,赴悬瓠。睿在豫境,留停百馀日,侵削官私,专行非法,坐免官。寻授太尉。薨。”
从史书和墓志铭中可以了解到这样的信息:
娄睿,鲜卑人,本姓匹娄,简改称娄,墓志说他是“太安狄那汗殊里”人。太安郡届朔州,原是北魏北方六镇之—的怀朔镇,治所在今内蒙古固阳县西南。从《北齐书·武成纪》、《娄睿传》及出土墓志来看,娄氏自幼丧父由叔父娄昭(高欢时的中军大都督,高洋称帝后封为太原王)抚养。他的姑母娄昭君是高欢的嫡妻,公元年高欢子高洋称帝建北齐后,尊其母娄氏为北齐高祖神武明皇后(皇太后),他即为北齐“武明皇太后”的内侄,与北齐皇帝高洋是亲姑表兄弟。“武明皇太后”生有六男二女,在她的主持下,儿子高澄、高洋、高演、高湛及孙子高殷相继继承北齐王位。同时有记载,娄睿是姑妈娄后的宠侄儿和表兄弟们的宠爱之臣。
由于娄睿是北边鲜卑望族、北齐外戚,娄氏家族财源充盈,积极支持神武帝高欢建立北齐王朝,随高欢“信都起义”,戎马生涯历经40年。自随高欢“信都起义”,据《北齐书·娄睿传》记载,娄氏初为高欢帐内都督,曾平定叛乱,收复炽关,为北齐建立军功,进入北齐晋阳根基的捍卫集团。东魏武定八年,高洋称帝后,娄氏升任为领军将领,以后又封为安定候,高演的皇建初封东安王,高湛登基以后,太宁元年进位司空,之后又先后被封为司徒、太尉。高纬在位的天统二年()封为大司马统领全军,三年()兼并省尚书令,进太傅、食定州幹、使持节、并州刺史,兼录尚书事,迁太师,成为晋阳最高行长官,代行汇总上报国事,草拟下达敕令及请示汇报并州、晋阳事务,与武成帝高湛、后主高纬接触频繁。成为“坐而论道”,“总领帝机”的宰辅重臣,在东魏,北齐之世,他是一个很有影响的历史人物。
娄氏虽功高爵显,但他又是一个贪婪之徒,他以外戚而贵幸,也有纵情声色,家敛无厌,滥杀无辜等劣迹,史书都有记载。虽有时逼于朝野怨愤,也曾削官免职,但很快又加官晋爵,步步高升,在晋阳城拥有显赫地位、强大权势。《北齐书》中就写道:“累迁光州刺史,在任贪纵……以外戚贵幸,纵情财色。为瀛州刺史,聚敛无厌。”
太原(古称晋阳)作为北齐的陪都,既是娄家世居之地,又是其祖莹的所在地。他卒于武平元年()二月五日,葬于此。娄睿卒后,又“追赠假黄钺、右丞相、太宰、太师、太傅、使持节,都督冀、定、瀛、沧、赵、幽、青、齐、济、朔十州诸军事,朔州刺史”。
娄睿生前贪图钱财,生活腐化,所以死后也要将生前富贵豪华生活带入另一个世界享受。于是,后人有幸欣赏到了这不可多得的珍品——论篇幅,这些壁画是目前所见北朝绘画中最大的;论内容,包括了墓主人生活情况和祥瑞两大部分;论艺术成就,足以反映北朝画坛的气象。
娄睿墓壁画
娄睿墓中保存最好、最有价值的要数壁画,在墓道、甬道和墓室壁上全绘有壁画,且大部分保存完好。壁画内容与布局继承汉魏以来的传统,以长卷式构图组成古代神话和佛、道、儒合流的天、人一体的绘画体系,手法写实,洋溢着生活气息。依据壁画的构图、布局与内容,大致分为七十一幅画面,残存壁画面积约为平方米,并可归纳为两大部分。一部分主要位于墓道东西两壁、天井、甬道和墓室四壁的下部,壁画以绚丽多彩的大型长卷表现娄睿生前的戎马生涯和显赫的官宦生活;另一部分主要位于甬道与天井上部、墓门、墓室内第二层和第三层,反映墓主人死后升天、回归西方极乐世界虚幻境界的情景还有位于墓室顶部的天空星象图。
娄睿墓壁画内容
墓道两壁均按水平方向分为三栏,西壁和东壁的上、中栏分别绘出行和回归的马队、驼队等,表现的是“鞍马游骑”,在墓道东西两壁上,为出行图(东壁)与回归图(西壁),壁画分若干小段,每段均前有导骑2人,后有群像1组,各段又相互呼应,以大型长卷的形式,概括描绘了墓主人楼睿生前出行与狩猎活动。共28幅,以大小幅相同排列,大幅多人,在后,是为主骑;小幅2人,在前,是为导骑。东壁的《出行图》以三头奔犬为前导,继而绘鞍马游骑、载物驼群,穿插武装骑卫、胡奴等前呼后应。
画面虽人物众多,却密而不塞,繁而不乱,主次分明,顾盼生姿。既有头秃鼻高的西域人形象,也有隆鼻深目的高昌或波斯人形象。西壁的《归来图》描绘狩猎归来时的情景,画面上人们收获累累、满载而归,表现了狩猎活动的激烈和成功。
下栏和天井中下层绘军乐仪仗,其中军乐仪仗7幅位在墓道下层,其他仪仗14幅位在甬道前部下栏、天井下层和天井中层。
“门卫仪仗”在甬道后部和墓室南壁下栏,画7幅。
甬道后部绘门吏。门扉上绘青龙白虎,门额中央绘兽面,其上绘宝珠,两侧绘朱雀。门楣与门框绘莲花和忍冬图案。墓室北壁绘墓主坐于帷帐内的形象,两侧有歌舞的乐伎;西壁绘墓主夫妇欲乘牛车出行的场面,东壁为鞍马侍从,南壁绘门吏。墓室四壁上部绘四神与雷公等。墓顶下部绘十二时与其他动物形象,墓顶绘星象。
门吏图
墓门外东侧的《门官图》,可能摹自旧有的画样,犹如唐人阎立本的《历代帝王图》,但皆比前代显得疏朗,并于面部之眼外、鬓角、颐下、唇周、颈项、囟门等较低凹处,施以淡红晕染,表现了富有立体感的形象,即所谓“疏派”画法。“疏派”是萧梁时张僧繇吸收了印度笈多派艺术风格,加以变化创新而自成的体系不过阎立本的晕染更加细腻,更近生人。两画都沿袭汉、魏“褒衣博带”的画法,但衣纹更显流畅,疏朗自如,不像洛阳朱村东汉墓《饮宴图》那样厚重繁琐。
“禄爵显赫”,是三幅大型壁画,炫耀娄睿官至太师,并州刺史,兼录并省尚书事的显宦地位。画中有歌舞乐伎,表现了内庭的富丽豪华;列旗羽葆,鞍马扈从,显示其下马归来的威严景象以及侍者安排主人出行的种种们景。
第二部分是祥瑞和天象,共13幅,描绘了死后灵魂升天的境界。有疾恶如仇,专触为恶者的獬豸图,有道教内容的龙虎图,有佛教的西方净土图,有持铁锤,四处敲击的雷公图,以及青龙白虎图、十二生辰图和天象图。
娄睿墓壁画的艺术特点
这一幅幅人间天上的大型画卷,形象地反映了南北朝晚期封建意识形态的一个侧面,除了在绘画艺术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之外,对当时意识形态的研究,也是不可忽视的重要资料。
从魏晋南北朝的绘画艺术而论,壁画继承顾恺之“以形写神”的艺术传统,沿袭汉魏壁画单纯、粗犷的风格,线条洗练遒劲,莫不以写实力宗。娄睿墓壁画的作者体现了这一理论传统,以写实主义的创作方法,画出了浓厚的生活气息,是壁画的第一个特点。
画家善于描写仪卫人物的神采和动态,从动静对比中表达画意,是第二个特点。
以透视的基本原理,表现凹凸明暗的画法和远近景深的绘画手法,是壁画的第三个特点。
壁画融合了外来艺术成分,丰富了民族传统绘画的表现技法,突出体现了单线勾勒、重彩填染的中国传统绘画特点,壁画以铁线描勾勒物像,比例准确,造型逼真,更加注重表情和神态的刻画,用线刚柔相济。晕染法的运用也相当出色,以淡红晕染,突出凹凸明暗的立体效果,具有实体和空间感。为壁画的第四个特点。
壁画同时延续了汉代墓室壁画、汉代帛画所流行的天上、人间、地下的表现程式,描写的人间富贵,天界幻境是吸取了汉画中的封建意识形态,布局和内容又受当时盛行的寺观壁画的影响,以南北朝晚期佛教思想为特征,展现出更加宏伟壮观的场面,是壁画的第五个特点。
娄睿墓壁画的出土,轰动了文物考古界和绘画艺术界,被誉为当年国内十大考古发现之一,是上承魏晋、下启隋唐的代表作。北齐的壁画艺术成就,后代评价很高,可惜传世作品早已荡然无存,别处出土的少量壁画也剥蚀过甚,难窥全貌。因此,娄氏墓壁画的发现,填补了我国北朝时期绘画史上的空白,对于研究南北朝时期的历史文化、社会生活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正如美术大师吴作人先生评说:“北齐东安王娄氏墓的发掘,使千百年来徒恁籍志、臆见梗概的北齐绘画,陡见天日,使中国绘画史犹如长河万里,源流更汇支派,空缺得以证实。……不独因为它是文物,具有高度的艺术价值,同时它是重要的一个历史时代的见证”。
2年国家文物局发布的《首批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目录》中,娄睿墓鞍马出行图壁画以其独特的历史和艺术价值被列为首批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之一。
娄睿墓墓壁全部绘有壁画,除一部分已经漫漶,大致尚完好,尤其墓道西壁之《鞍马游骑图》,色彩行笔如新。以绘画论,这是重要的发现。北朝(—年)时期的绘画,我们熟习的是敦煌莫高窟的北魏、西魏壁画,认为是代表了整个北朝的画派。但娄睿墓葬壁画的发现,揭示了魏与北齐之间画派出人意外的不同。魏与北齐,时期是衔接的,如果两相检校其差异,从行笔到形体,北魏、西魏是率野放荡,夸张过当,且色调艳冷,则北齐突然与之分道扬镳,简直是不可思议!——谢稚柳《北齐娄睿墓壁画与莫高窟隋唐之际画风》
娄叡墓壁画内容丰富,涉及的事物众多,充分体现东安王娄叡骄奢淫逸的生活。画师技艺高超,善于绘画鞍马人物。此次上博展出的壁画为“鞍马游骑图”中的出行场面。画面线条流畅,画中人物或策马扬鞭,或勒缰回首,或驻马凝视。前后呼应。导从有序。人物形神毕肖。把不同身份、不同地位的人物塑造得富有个性。画图中马匹转侧腾跃,扬首缩蹄,翘尾振缨,生机昂然,反映北方游牧民族的风土人情,戎马生涯。此次展出画面中,有一匹马在受惊的时候,边奔跑边排便的生动场景恰好可对照上海博物馆一件“西汉八牛储贝器”中马的相似动态,而且此马与韩干的《照夜白》相比,也不逊色,足见画家深人生活。观察人微,技艺精湛,画出了浓厚生活气息。
娄叡墓中排便的马类似韩干的《照夜白》
娄叡墓中排便的马娄叡墓中排便的马
鞍马游骑图
鞍马游骑图壁画位于娄睿墓墓道西壁中栏,描绘墓主人出行时情景。整幅图画面层次分明,构图新颖,人物生动,生活气息浓厚,表现技法娴熟,堪称中国绘画史上的精绝之作。
鞍马游骑图壁画为长卷式构图,分成几段,每段前有二骑作前导,后面八骑跟随。画家先以淡墨勾勒线条轮廓,再涂以红、黄、石绿、石青、褐色等颜色,色彩鲜艳夺目,富丽堂皇。
壁画中的人物形象具有明显的北方人特点,长面高鼻、浓眉细目。其表情动作刻画细致逼真,有人直视前方,有人回首后望,另有人窃窃私语。画家还以高超的线描技巧,勾勒出马儿奔跑、惊驰、嘶鸣之状。不仅线条千变万化,顿挫有力,如行云流水,而且众多马匹无一雷同。
墓道西壁二层《鞍马导引图17》,画面中左边一名从者骑灰色马,马头高昂,右前蹄前伸又却,左前蹄遂弯后止步,挺胸昂首,张口长嘶,顶鬃竖起,项鬃似震颤摆动,后腿蹬,马尾飞扬,展现出剧烈的后蹲状态,全身重力压向左后腿上,右后蹄也在全身压力下,滞步不前,后蹲的臀部猛力扬尾如帚,颗颗粪粒相继落地,灰马出恭的形象遂跃然壁上。骑主在此猛烈剧动中疑是有警,即扭身往后。右骑赤马,则在骑者弛缰纵辔下,信步前行。此图与唐代画家韩幹的《照夜白图》相比,难分高下,而后者臀部却逊于前者之剧烈。再看前者臀部一笔而成,“少不可逾”之说,便于此可见,在灰马身上最浓密处,是尾与项鬃。挺起的马尾如果变为稀疏透光,则不见其剧烈用力之势,项鬃若将浓密处减疏,其因长嘶震动而形成的明暗透视,便不可见,“多不可减”也就充分表达了“密”的一面。该画面生动表现出马匹受到惊骇的真实情形,画师非常熟悉草原牧马生活的习性,生动的描绘更增添了壁画的生活情趣。
太原市北齐娄叡墓(鞍马游骑图18)
墓道西壁二层的《鞍马游骑图18》中,八人三马。正中骑赭色马的长者,长面短鬚,浓眉俊眼,高鼻梁,小口,连鬓络腮胡。身穿圆领灰白色内衣,外罩赭红色左衽长袍,腰间束蹀躞带,手持殳和殳套。着细口裤,高靿靴,仪态端庄,恬静肃穆。端庄稳跨马上,双手持缰,凝目沉思,任马缓行。当为描写墓主征途筹思军国要务的图像。左侧备骑扬尾随后,右后侧从者六人静静执殳扬旗,步行随后,小心翼翼地照顾主人生活,就在这一四籁无声,唯闻瞪噔蹄声中,似乎突然有警,右前侧一匹体型壮硕的红色马,赭鬃赤耳,鼻梁抹白,后臀丰满,扭头窥视,双耳前竖,两目凝视,观察动静。画家通过单层墨线勾画,平涂浓淡色彩和运用明暗映衬的手法,表现出马儿的健壮体型,又富有立体感,特别在处理马的眼睛动态上真是恰到好处,有“画龙不点睛,点睛则飞去”的感觉。
绘画意义上,娄叡墓壁画中包含了顾恺之《洛神赋图》的构图,把人物、马匹刻画得惟妙惟肖,体现了“以形写神”的绘画思想,此次展出中着白袍者枣红坐骑,右腿前伸,左腿屈向后抬,胸部转向左侧,两耳迎向后听,似窥探动向,听命待发,生动地描绘出一匹机警劲健的战马神态。
在此幅的人物表现上,右前侧枣红坐骑上着白袍者驻马回首的紧张神情,最后二人也回首张望,呼应了警信的强烈。如此紧急的事件并未打断墓主的思绪,充分表达了他临危不惧、沉着应对冗杂事务的大将风度。整幅画面,显示了作者构思奇特,生动表现了动静对比强烈的绘画才能。画家艺术修养的高深可见一斑。
墓道西壁二层的《鞍马导引图19》画面中前者策马扬鞭,全神贯注前方。后者老人看似惊慌失措,马匹也似乎猛然受惊而后缩,骑者躬身俯伏在马背,双手紧勒缰绳。
《鞍马游骑图》的这些画面既可以独立成画,又可以前后呼应,构图得体,布局合理,注意刻划人物的内心世界和表情动态,表现出古代艺术家观察的细腻和表现技巧的丰富。
壁画的精彩看点:马的姿态
特别是全墓画面中余匹马的图像,无一重复,动态多样,用线流畅,技艺已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显然是画家成熟期的创作。
汉、魏画马,多作奔马,马的两腿前伸,两后蹄后蹬,少见变化,似乎分不清瞬间四蹄运行的先后次序,如《和林格尔汉墓壁画》等。汉、魏的这一画法,直至东晋,顾恺之在其《洛神赋》中之《洛神乘辇图》中,却将驷马的步法演化至极致,犹如受检阅的军列,步调整齐划一,皆挺胸前腿齐发。即使如唐玄宗时张萱的《虢国夫人游春图》,虽“人与马的动态舒缓从容”,但马蹄的步法,却显得不太协调。而娄睿墓壁画中,数十匹马与骆驼在运行中蹄步自如,生动逼真,展现了画工深入生活的纯熟写实作风。
东晋、宋、齐间,顾恺之、陆探微“以形写神”“秀骨清像”的画风盛极一时,为绘画史上一次重大变革。萧梁时,绘画艺术又为之一变,唐、宋人依其画风,概括之为“疏体”,以张僧繇为代表。“萧衍建梁(年—年在位),裁革齐制。”南朝风尚发生了变化,反映在造型艺术上,既是张僧繇画派的流行。张僧繇将过去绘画中的重神骨变为“得其肉”,即变清瘦为丰壮,同时对于服饰的画法也一反前朝之繁缛而盛行简洁。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卷七》中,记载了唐人张怀璀对张僧繇的评论“思若泉涌,取资天造,笔才一二,而像已应焉。周材取之,今古独立。象人之妙,张得其肉”。大约在梁武帝中期,以张僧繇为代表的南朝新风已经影响到了北魏新都洛阳。当时的中原人士又掀起了南方热,那么模拟南朝的新画风自然成为北朝艺坛的时尚。杨子华受南方疏派的影响,而享誉于北朝。在娄睿墓、徐显秀墓等北齐墓室壁画中,画家生动地刻画了当时人物的形貌,人马造型简练概括,准确写实,神情各异。物象疏密相间,节奏鲜明,人物的向背呼应、马匹的腾跃嘶鸣、公牛的昂扬姿态都跃然于壁上,在均衡统一中富有变化。用线紧匝有力,简洁生动,是具有代表性的北齐绘画作品。这些壁画体现出杨子华同时期作品《北齐校书图》中人物鞍马的塑造和服饰制度相同的时代风格。人物面长,圆额丰颐,多着胡服,翻领窄袖,描绘写实,疏简得体。尤其画卷后部描绘的枣红和黄灰色骏马,仅用极简的线条就准确地勾画出大的轮廓结构,将它们转首回望、落足欲停的姿态表现得格外写实生动,趣味盎然,与壁画中的牛马形象有着相同的表现手法和风格特点。
在河南、河北、山西等地出土的东魏、北齐墓葬中的陶俑也都是丰壮的造型,娄睿墓壁画中的鞍马人物大多突出了这个体型特征。
北齐国祚虽短,但绘画却颇有建树。著名画家就有杨子华、曹仲达、展子虔等多人,在北朝画家中也占据优势。其中善画鞍马者,也当首推杨子华,《历代名画记》记杨子华画马夜鸣也是其佐证。比较现藏美国波士顿博物馆杨子华《北齐校书图》(宋摹本),娄叡墓壁画体现了杨子华的绘画风格,甚至被学者认为是杨子华所作。即便不敢肯定就是杨子华所作,但视之为盛行于北齐的杨派作品应该没有大的问题。
杨子华在北齐高湛时任直阁将军、员外散骑常侍。他善画鞍马人物,在北齐画坛占有重要地位,深受帝王的重视,“非有诏不得与外人画”。高湛崩于天统四年(年)12月10日,娄睿卒于武平元年(年)2月5日,此时杨子华当还健在。北齐时期佛事兴盛,皇家画事频繁,以杨子华誉高南北之位,在北齐别都也当有一批师从杨子华的杨派画家,为高层官员服务。由于墓主人娄睿高居东安王右丞相之职,位高权重并拥有贵戚权势,他完全有条件有能力将著名宫廷画家杨子华请到墓室作画。所以综合娄睿墓壁画的绘画风格、杨子华擅长画马以及宫廷画师的身份,使很多人认为其墓葬壁画很可能是出自北齐宫廷画家杨子华之手。
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中论及魏晋到隋唐期间绘画上的关键人物时,曾说:“其间有中古可齐上古,顾、陆是也;下古可齐中古,僧繇、子华是也;近代之价可齐下古,董、展、杨、郑是也。国朝画可齐中古,则尉迟乙僧、吴道玄、阎立本是也。”说明顾、陆代表了晋宋以来的传统,而张僧繇、杨子华则代表了南北朝晚期的南北画风,他与顾、陆、张、吴一样,是代表一个时期绘画风格的画家。又被时人号为“画圣”。张彦远将张僧繇、杨子华并列,犹如中古可齐上古的顾、陆,当是由于他们在时间上前后相继而又画风相似的缘故。代表北齐新画风的杨子华“简易标美”风格的形成与张僧繇开创的“笔才一二,像已应焉”的“疏体”画风不无关系。宋人米芾在《画史》中也评论到“张笔天女宫女面短而艳”。张僧繇在吸收了笈多艺术后融合中国绘画传统形成了具有独特风格的新画风,以其形体丰圆、面相丰颐、线条简洁、讲究色彩晕染的“疏体”风格“盛称后叶”,这与杨子华“多不可减,少不可逾”的“简易标美”画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杨子华继承中原绘画传统而有所新创,对隋唐绘画有较大影响。张彦远认为初唐的二阎就曾师法杨子华。初唐评论家裴孝源曾曰:“历观古今,法则巧思,唯二阎、杨、陆,迥出常表”,在唐人眼中,杨子华在绘画领域具有极高的地位,而且有不同一般的绘画风格。他曾画过《斛律金像》《邺中百戏图》《北齐贵戚游苑图》《宫苑人物屏风》等,而且还为邺中、长安等地的寺观作画,但都没能流传下来。关于杨子华的画迹,唯一可供参考的是现藏于美国波士顿美术馆的《北齐校书图》的宋代摹本。此画虽表现出较晚的笔墨因素,但在基本风格上仍保存了唐以前的气息。今天,我们在娄睿墓壁画中,似可看到这种画风的再现。
比较传世摹本和北齐墓室壁画,可以看出杨子华的画风实际上是当时北齐最具代表性的时代风格。这种时代风格也表现在这一时期的墓葬陶俑和佛教造像中。娄睿墓壁画的出土充分展现了“多不可减,少不可逾”“简易标美”的北齐新画风的面貌。这种绘画风格引领了北齐绘画的发展方向,而北齐新画风的形成,也充分体现了这一时代的特点。
无论娄叡墓壁画出自谁之手,但其在艺术史上的地位毋庸置疑,尤其是其单线勾勒、重彩填色的中国画特点十分突出,凹凸明暗的晕染法的运用也相当纯熟。而北齐的绘画风格和艺术造诣传入隋唐,对后世影响深远。
鞍马游骑图壁画只是娄睿墓中壁画的一小部分。墓中原有壁画多平方米,现保存下来的有多平方米,生动地描绘了墓主人生前出行、筵宴等奢侈的生活和死后升仙的景象。
七人礼宾图(局部)
在上海博物馆的展览中,娄睿墓的第一幅展品就是这幅“七人礼宾图”。该图位于墓道西壁第三层北端。图中前排正中男子容颜端庄,拱手而立,右侧男子神情严肃与其相伴而立,可能是身份显赫的娄氏家族成员与其族人在恭迎即将到来的宾客。后排五人应是随从,他们神情轻松,有的似在侧耳聆听鼓乐,有的似在窃窃私语。画师用笔娴熟准确,将不同地位,不同身份的七位主人公的内心世界刻画的淋漓尽致。
瑞兽图
墓道西壁三(下)层的《四马四部曲鼓吹图》,前四人两两相对站立,高举长号对吹,四马静站其后。前右侧白色黑斑五花马三蹄站立,左前蹄抬起,作刨地状,马头微屈向下,两耳前倾,凝目垂视,似听视号角长鸣与马蹄刨士踏节的形象。构思别致,立意奇特,静中寓动,动又似静。
出行图
墓门门扇、门额、门楣、门框石刻彩绘细部
从近50年出土的北齐墓葬壁画看,如河北磁县湾漳大墓(从时间、规模及壁画之精彩看,可能为文宣帝高洋墓)及高润、徐显秀、厍狄回洛、范粹等20多座墓葬,北齐绘画的风格已大致可以肯定,其中娄睿墓壁画尤为精彩,堪称杨子华及其画派的代表作,进一步显示了“简易标美”的北齐画风的切实存在,上承魏晋,下启隋唐,充分说明了北齐绘画的重要地位。
娄睿壁画技艺的精湛和涉猎事物的浩繁,是衡量北齐绘画发展水准,研究北齐音乐、服饰、内廷、丧葬等礼仪制度的重要例证,填补了我国古代人物画史从东晋顾恺之到唐代阎立本之间的一个重要环节。亦是北朝中原地区壁画艺术的卓越代表。据史籍记载,北齐绘画成就颇高,名家辈出,曾影响隋及初唐。其继承了顾恺之以来“以形写神”的人物技法要求,沿袭汉墓壁画单纯粗犷的风格,同时又运用色彩晕染、明暗映衬、远近对比的手法,使形象更具立体感和真实感,在艺术创作上已达到新的高度。
娄睿墓视频:《国宝档案》l娄睿墓壁画(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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